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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没有篱笆
张学奎(朝鲜族) 作
李晶华(朝鲜族) 译
四周死一般的沉静,被笼罩在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突然,眼前一团暗黄的东西慢慢散开,迅速变成得淡粉色,然后渐渐深红如血。同时一阵钻心的剧痛不知从何处袭来,想闭上眼睛逃避,却怎么也闭不上。
“意识好像恢复了。”耳边传来极低的、完全陌生的声音。
“你以为他驾鹤成仙了吗?”这句声音沙哑的问话从鼻尖处飘来,唇齿间的气息轻轻地拂过发丝。
“怎么说呢,不过时间都这么长了,我多少这样想了。”
“不会的,他的阳寿还长着呢,要想当神仙还欠很多修炼。”
过了一会儿,话音断了,周围再次陷入沉寂。
时间又过了好久,现在我也感觉到了自己正躺在什么地方。我使劲想睁开眼睛,但就是做不到。所以说,原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眼睛是闭着的,还是睁开后又闭上的。我现在好像在挥舞胳膊。
“无量千尊,这可不行。一动也别动,再躺一会儿。”沙哑的声音开始了哄劝。
心底响起一个声音轻轻地告诉我,这个话必须要听。于是我立即放松神经,停止了动作。很奇怪,这样一来,整个身体竟产生了腾空飞起的感觉。
俯瞰下去,连绵起伏的山脉俊秀逼人。山势虽然平缓,却覆盖着嶙峋的山石。比起树荫的葱绿,山石的灰色更加显眼,真是名副其实的石山。野生萱草争先恐后地从突兀的巨石缝中伸展出来,竞相绽放着黄色的小花,一切宛若醉人的仙境一般。
这就是那座海上第一名山吗?这里好像就是“北九水”景区。我的记忆有些模糊。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叮咚的水声,并且顷刻间就汇聚成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俯视下去,瀑布一波三折凌空而下,坠入一高一低两个池塘。文雅一点可称之为潭,粗俗一点说就是水坑。上面的池塘入口像个坛子,水呈绿色,深不见底,估计有五、六米深。下面的池塘水面相对较宽,清澈见底。旁边的石柱上刻着“潮音瀑”三个大字。据悉,是当代油画家叶恭绰的墨宝。
听旁边人说,这个瀑布从下往上看时,很像密密麻麻层叠的鱼鳞,所以也叫“鱼鳞瀑”。但从上往下看时,就是被岩石劈散的水流。瀑布撞击岩石发出动听的潮声,瀑布下面碧波荡漾的池塘也让人赏心悦目。
偶尔阳光强烈时,池塘上面就有彩虹若隐若现。每到这时,坛状的池塘入口就如同通往瑶池仙境的路口,充满诱惑,仿佛笑靥如花的绿衣仙女在挥手召唤,令人心驰神往。不,是像地球引力一样,有股强大的力量在往里拽,让人很想一步上前,一把拉住仙女的手。或许能寻得见仙女们脱下来让年轻的樵夫照看的羽翼纱衣吧……刚有了这样的念头,我的身体竟然像轻盈的小鸟一样飞向天空。松树随风吟唱,彩虹也在尽情舞蹈。刚才澎湃的水声真正地清晰起来,飞溅的水花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花环。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仿佛在穿越静寂难耐的隧道。我正在想,自己也许在和世间万物一起疲惫地昏睡,刚才沙哑的声音又打破了沉静
“醒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起床吧。”
我本能地瞪大眼睛一看,原来自己躺在炕上,而不是床上。显然这是某个道观的寮房。逼人的浓香扑鼻而来,洒满阳光的大窗户方向供奉着真武大帝和三官神像。
堂屋站着两个人。那个身穿蓝色长袍,头扎混元巾的年轻人无需多问,一看就知道是这个道观的道士。旁边是位60岁左右的老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搞笑的表情,不知怎么瞅着有些面熟。
“敢问善福寿大人是来自何方的神圣啊?”面容慈善的道士始终一贯地柔声询问。
“我是山下夏庄的,叫小锋”我慌忙起身,却发现自己没穿内衣,于是赶紧用被捂住身体。
“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仙宫的?”
“上午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吗?”
上午?我只记着爬崂山北九水是从上午八点左右,转悠到第9个水塘时,日头最毒,当时是十点左右。瀑布涛声般的咆哮再次回响在耳边。天宫入口般的深潭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贫道去准备斋饭,详细情况请向这位询问吧。”年轻的道士让旁边香客解释,自己静静地退出了房间。一会儿,听见他低声向谁吩咐什么事。估计是到午餐时间了。
我悄悄地向老人看去,他依旧带着滑稽的笑容不说话。日本式的胡须透着残忍的感觉,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感觉这个老人始终像影子一样跟着我。
我立刻环顾了一下室内。床头整齐地放着叠好的衣服,都是些外人不太知道的登山装。我在韩国旅游时,在名品折扣店曾购置叫柯隆的户外品牌,从内衣到外套进行了包装。各制造公司都有自己的主打产品,真正的登山者不会把全套登山用品都统一成一个品牌。但我没有那么多讲究,只要防水舒适就行。有人说,旅游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去。我也是这样,不管别人是否厌倦了这个品牌,我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站在地上,心里念叨着,哦,就差登山鞋不是同一品牌。有人提醒说,登山鞋要选阿迪达斯,所以才做了唯一例外的选择。我的登山装备中,最贵的就是背囊。这个美国品牌格里高利背囊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礼物。当然这次上山的契机也是这个背囊。
“你去哪儿啊?哪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啊?”老人略带不满地嘟囔。
我没有做答,径直背起包走出门去。这是个四合院式的院落,四周都是房屋。在院子中间,香客们或是上香,或是向道士占卜问卦。
我悄悄地从左边溜进神庙,然后停止脚步,在香炉和过道间,双手合十,俯身跪拜。我就这样一步一拜地来到了供奉香炉的神坛前。虽然手中无香,但仍作出上香的动作,三拜九叩。
我走出道观,习习的春风沿着那条唯一的、蜿蜒的山路吹来。天空被密布的乌云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雾,风一吹就仿佛有唾沫星子粘在脸上。
我想,肯定是要下雨了,便健步走上山路。路两侧可见尖尖的石头,和稀疏低矮的松树。我不知道山路通向哪里,也不想知道。我甚至连自己想去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
“等一等,咱们一起走吧”
刚才那个老人肩背背包,踉踉跄跄地跟了上来。他穿着便装,从装束上看就不像登山发烧友。他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瞥了一眼我,然后开始频频摇头。
“虽然我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但世间人情可能确实原本就很薄。好容易把你救活了,可你连个谢字都没有就跑了。”
“嗯?”我心中打起了问号。
“我是替道士抱不平。可是,你为什么要从瀑布上跳下啊?”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通向天宫的入口,耳边响起涛声般的瀑布声。这样看来,这一切也许都是真实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我早上8点开始登山,10点左右到了潮音瀑。不同之处就是,我并没有跳下,而是站在碧潭入口等待仙女。我想告诉他,纵身跳下和应邀而下有本质上的区别。我分明看到有人打开绿色的门叫我进来。而且,俗人总是按照自己的立场随意解释这个世间的事。
“没必要非得用那种残酷的方式,死也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在密闭的汽车或房间内打开煤气阀,一边听音乐一边死去;割断血管后做爱,直至最后一滴血流尽。当然除了这些浪漫和刺激的方式,还有更豪爽的方式……”
这时,天空开始掉下豆大的雨点。罕有人迹的山路突然间风声大作。压至山腰的乌云,不时咣的一声炸开。雨点逐渐变大,并迅速连成了线。
老人不再说话,从背包中拿出雨衣披上,摇摇晃晃地走到前面。我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服气似的跟了上去。名牌就是名牌,阿迪达登山鞋抓地力极强,在水中一点也不打滑,非常舒适轻松。鞋垫厚度适中,即使逆风前进,也感觉不到累。
路过柳云亭时,我很想歇息一下,但老人一步也没停就走过去了。我愈发觉得老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老人似乎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
“前面的山看起来好像一匹马趴在那里,所以叫作‘卧马峰’。从这里走出五十步,有个小山洞,去那儿避雨怎么样?”
老人也不等我回答,就顾自向山坡走去。老人仿佛对这里的地理情况了如指掌,径直找到了洞窟。
山洞又小又简陋,称其为洞窟有些名不符实。洞口就在山坡上,正上方堆着一堆石头,高可到成人颈部,宽度仅容胖点的人勉强通过,内部仅容三四个人坐,除洞口之外,都是封闭的,没有另外的出口。
“这是氰化钾,舔一下就能立刻毙命。”
老人脱下淌着水的雨衣,扔到角落,从背包中拿出比大拇指稍粗的深色瓶子,上下摇晃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然后又在包里翻出两瓶本地特产琅琊台白酒。这是70度的礼品酒,价格不菲。
“把酒大话人生该有多么豪情万丈。度数高就容易醉。把想说的话都说了,不留一丝遗憾,醉到极致时,把氰化钾溶进酒中最后一饮而尽,尽展君子和大家风度,这有多好。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豪爽的死法。”
老人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表情平淡,并且真的起开瓶盖,将酒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纸杯。滑稽的表情不知何时收敛起来,锐利的目光充满了慑人的杀气。
“死是神圣的,所以用轻如鸿毛和重如泰山来形容不同的死。就是说,虽然表面看起来都是死,但实际上本质都是不同的。你说说,为什么选择这种糟糕的死法。”
“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
这个格里高利背囊就是罪魁祸首。对刚刚在贸易上施展拳脚的我而言,韩国的闵社长堪称是一位慧星般的恩人。他经常给我一些的订单,结帐也及时。因此,那几个月我过得非常轻松得意。闵社长口才极好,性格也豪爽。他把我带到济州岛,还亲自当导游。当时,闵社长大方地送了我格里高利背囊作礼物。我是铁杆儿驴友,非常清楚这个背包的价格。所以,当时心中涌起的激动和感动至今难忘。
不过,一切到此便戛然而止。我回国后,在没收定金的情况下,就把价值超过背囊数百倍的货发给了闵社长,但闵社长却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关于收到货物的答复,手机也停用了。我急赴韩国,却发现闵社长的办公室和租住的房子也早已人去屋空。海关记录显示,闵社长按时完整地签收了货物。我找遍了所有知道的地方,告遍了所有相关的部门。等我筋疲力尽地回国时,我受骗的消息已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家里坐满了来要钱的供货企业老板。在艰难的日子里和自己同甘共苦的妻子,脸上刚刚泛起笑容就又爬满愁苦的皱纹。
我先卖了房和车,又凑上不多的流动资金,还了一半的债。这样,做生意时结交的供货企业老板也不再催债了。老板们可能是想,反正也逼不出什么东西了,还不如给我点时间翻身。总之,我经历了人生第一个没有目标和欲望的灰色时期。我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今天早上突然看到角落里未打包的行李中露出了格里高利背囊,于是想也没想就踏上的登山之旅。
“来,喝一杯”
老人自己先举起纸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我。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人生不过空手来空手去而已。钱是身外之物,我对它没太上过心。钱积累起来就是个数字,一旦人倒下,就全是尘烟。
我双手接过纸杯,像老人那样一饮而尽。
辣糊糊的东西顺着嗓子流下,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我赶紧双手捂嘴,迅速起来跑到洞口,但嘴里什么也没吐出来。
“呵呵,烈酒得慢慢喝。”
我重新坐回来,把酒杯递给老人。
“前辈为什么来这里啊?也是有什么事吧?”
“叫什么前辈啊,叫大哥就行了。”
“大哥?”
“是。我吧,是特意来见一位老弟的。”
“嗯?”
“看来你还是没全记起来啊。你纵身跳下之前,我就坐在你旁边。挺潇洒啊,说实话,虽然看着有点俗,但还挺像一幅画。所以,我就保管了你的东西。当然,救人的是池边洗手的道士。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我想起来了,在电视中经常能看到他这样侃侃而谈的样子。难怪我感觉与他前世有缘,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活到现在,一次也没主动伸手要过什么。可是,总有人给我送东西。我没处保管,就装进纸箱,丢在床底。但就在我快退休时,家中突然来了几个人乱翻一通。说那些东西是赃物,全拿走了。然后宣布对我实施双开。原本就不是我的,如今拿走了,我也无话可说。已经活到了现在,就算坠入深渊也没有遗憾了。真的,这座山就像我的家一样,来过不知多少回了。有一次,还在这个洞里和两个嫩雏一样的小姐做了那种事。我受不了的是背叛。陷害、查扣和审判我的人都是曾低声下气地求过我的人。上头一句话,他们就像听到军令一样立马全体向后转了。”
老人好像真动了感情,紧捏着杯子直发抖。看到老人情绪激动,我不安地瞅向洞口。洞外大雨倾盆,昏暗的天空好像凝固了一般,四周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
突然,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咣”的一声从洞口坠下,随后无数的石块跟着簌簌滑落。我想起来了,进洞的时候,曾看见洞口堆着一堆石头。
“好像发生山体滑坡了。刚才就看见上面施工后的废工地了,当时还想着这很危险来着。”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已恢复平静的老人已经把手中的杯子递到了我面前。坐立不安的我接过杯子,赶紧斟上了酒。
“哦,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真令人感动。但是,你看,一个人走是不是有些寂寞啊?你要是不反对,我陪你。你叫我老赵吧。”
老赵非常自豪自己的姓是百家姓之首。他的运气似乎也因此而非常地好。他从太行深山里被推荐上大学,一路顺风顺水,从乡村教师一步一步奋斗到了人口数百万城市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他一次也没对人生产生过怀疑。
但突然一天早上,眼前的辉煌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老赵说,权力和金钱都是虚无的,人最痛苦的是不知向哪走。
“你见过海市蜃楼吗?我年轻时在青岛前海见过,非常壮观。”
出事后,老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上网消磨时间,无意间闯入了国外某自杀网站。
在那里,老赵结识了20多岁的小瞿。小瞿的网名女里女气的,言语也细腻得体,一开始以为他是个女的。恰巧两人都是青岛人,所以很快熟悉起来。通过视频聊天,才知道他是男性。
小瞿外表有些孱弱,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悯。他说,自己精心饲养的宠物狗丢了,所以不想活了。老赵劝他,为这点小事自杀不值,但小瞿态度非常坚决。小瞿还说,高考落榜也是原因之一。他一直批评老赵不坚决,并且一直提议“明天就结伴自杀”。
“那好吧,就这样吧”
老赵欣然接受了提议。时间是这天的上午八点半,地点由老赵定在崂山北九水洞穴。但十点快到了,却始终不见小瞿的影子。老赵不禁苦笑着心里嘀咕,“啊,当然会这样。他这个年龄还会对人生存有很多留恋。”
老赵不怕死,但不想单独赴死。他背起背包下山,下到潮音瀑歇脚时,意外看到了我从岩石上纵身跃入水中。这真是命运的邂逅。
“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因酒而醉会幸福一天,因人而醉会幸福一生。让我们今天尽情享受我们剩下的生命吧。来,干杯!”
老赵已经微醉了,虽然舌头还没乱,但身体已经打晃了。
石块不断地落下,并堆积在洞口,现在堵得只留下人头大小的孔隙。原本黑暗的洞穴更黑了。我从背囊中取出手电打开,瞬间洞穴变得明亮起来。
我俩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聊天。我讲述了创业的艰难,被逼债逼得几次想死。老赵说,那些老板自己都很熟悉,问我当时为什么没找他。我说:“当时我也不认识你”。老赵说,他哪怕现在出去,这帮家伙也得对他点头哈腰。老赵接着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赵氏家族的轶事。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约定,在洞口全堵上之前,绝对不去碰氰化钾。我不知是因为这个约定,还是出于本能,总是向洞口看。不知为什么,洞口不再变小,细窄的孔隙总能透出一块天空。
雨好像要停了,轰隆隆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也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想到,应该把自己赴死的事告诉妻子。因为妻子一直对我一心一意,如果给她留下一屁股债,还无声无息地离开,那真是太不男人了。起码应该告诉她,自己选择绝路的原因。另外,我也想对即将高考的女儿说点什么。我本能的翻起了衣袋,却发现手机放在家里没拿出来。
于是,我跟老赵借了手机给家里打电话,但洞内根本没有信号。于是我缓慢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向仅透一点光的洞口走去,再次拨打了家里的电话。电话勉强接通,刚喊了声你好二字,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妻子那微变苍老而焦急的声音。
“你一整天都死到哪里去了?现在赶紧回家。”
“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急。”
“上午领事馆来电话了,让你赶紧去韩国。韩国警方抓到了闵社长,还说钱能追回来。”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已心灰意冷…”
我喃喃的自言自语,目光呆呆地注视着洞外那巴掌大的一片天,似乎隐隐地看到了天堂门前的篱笆。
“死东西,本来不想说的。我这是在医院。”
妻子的声音好像略带颤抖。
“是吗?”
我敷衍着,现在能让我的神经绷紧的东西已不多。心里头盘算的还是如何与妻女委婉的交代我不能不听从远在天那边祖先召唤的事情。
“没听到吗?我们的女儿下午突然头晕呕吐不止,医生说是神经衰弱和营养不良造成的。她心里承受的创伤和压力看来很大,现正在医院治疗…”
语速渐渐升高加快,音色也变的寒蝉凄切。
“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做错了啊!为什么让孩子来承担这份痛苦,为什么…”
我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是啊!孩子有什么过错?都是我的错啊。难道我还要一错再错,非要家败人亡不成?
多亏洞口没全堵上,这是多么幸运的事,上帝保祐。
刚才一直沉默不语、呆立原地的老赵急忙走过来。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老赵一边摇头,一边从我手中抢过手机,放入口袋,并自言自语地说:“还是活着好吧。道士也说了,你的寿命长着呢。”
嘴上说不想活,可留恋的东西实在太多。
“看来今天是不行了,从一开始就是。天空本没有篱笆,硬要画天为牢迈进去,当然行不通。”
老赵开始动手往下扒堆在洞口的石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或许是这个动作引起了连锁震动,上面滚下来一堆大泥块。如果泥土继续滚落,洞口真如约定那样全部堵死了怎么办?这个念想刚一闪而过,突然洞外伸进一只纤细的手往外扒土。
“赵叔叔,您在里面吗?”
是小瞿,老赵看似孱弱的自杀伙伴。
“哦,小瞿,是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赵用手指头拼命地扒土。
“一直在山里转悠。本想放弃后下山,突然听见了说话的声音。赵叔叔,您和谁在一起呢?您不是约好和我一起走的吗?”
“是啊,可事情变成了这样。《道德经》说,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我们别整天把自杀挂在嘴边了,好吗?”
“好的。”
两人一里一外拼命地用手扒石头,指尖流血也没停止。我也加入了他们。
洞口逐渐变大,虽然足以爬出去了,但我们还在忘情地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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