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宴会桌,桌对过那个身材肥硕的男人,已经进入了忘我境地。他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人,大部分是他熟悉的亲朋戚友,走到世界各地,都会有这些人的簇拥。
最高档的葡萄酒以及茅台白酒,他和周边人觥筹交错,飘飘乎醺醺然,陶然可掬,逐渐忘乎所以。他会将杯碟放在自己头上,然后走到宴会厅中央,随手一个橘子,轻松颠起。这就是一个尽情尽兴玩耍的孩子。
马拉多纳活到了极致。2003年那次他在北京的长时间停留,我的前同事程征老师,和马拉多纳朝夕相伴,最为熟稔。只是这么多年来,这一段经历,当时负责接待陪伴马拉多纳的前体坛传媒同事们,回忆的似乎并不太多。当时马拉多纳的各种活动,我好像也就去了一次。因为所有的活动安排,我们都不知道时间表是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时间表。
偶尔想起那一段,我会有些怀疑,那个肥硕而忘我的人,就是马拉多纳吗?同事们经年不再回顾此事,是不是也都有类似的疑惑。
然而马拉多纳就是这样一个,活到了极致的人。离开球场,他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人。
走上球场,他是那一尊不可超越的神。
在一个民族最孤苦无助、民心士气最低落的时候,一个从凋敝贫民窟走出来的穷孩子,成为了全世界最伟大也最叛逆的英雄。说到神一般的马拉多纳,不能不提1981年的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新兴拉丁民族国家,在家门口的一场领土战争上,输给了万里奔袭的老旧帝国。遗世而独立的阿根廷人,有过一段最为黑暗的岁月。
这种凄苦和无助,对于内心无比自傲的阿根廷人之煎熬,是难以想象的。这是全民族的痛苦。最极致的自我解脱,居然是在球场上,
在不久之后1986年的世界杯赛场上,马拉多纳成为民族英雄,甚至成为了全世界所有受压迫受欺凌受侵略的民族和国家,共同膜拜的一尊神。
这是在中国举行的第一届国际足联16岁以下柯达杯世界足球锦标赛中,阿根廷球员乌戈·马拉多纳凭借出色的球技崭露头角,他正是著名球星迭戈·马拉多纳的弟弟。(1985年8月29日发)
他以一己之力、以神魔合体的方式,在那场比赛带领实力并不强大的阿根廷国家队,战胜了代表着大英帝国的英格兰队。体育具备改变世界的力量,曼德拉诚不我欺。
“上帝之手”是欺骗?这不是符合体育道德的行为,然而“体育道德”是谁来定义的?
阿根廷乃至拉丁文化中,有一种强烈的对“扭曲旧有规则和秩序,从而获胜”的认同感。
用所谓的传统主流价值观评判,这当然是离经叛道的行为,这是时至今日,马拉多纳行将入土为安时,英格兰当年门将希尔顿仍然在声称对方是“欺骗”是“小偷”的行为。
然而马拉多纳、所有阿根廷人、所有拉丁人,乃至所有被压迫被欺凌被侵略的民族,会如何看待这“上帝之手”?
足球在那一瞬间,灵魂出窍。足球超越了足球和体育,那只手伸向人世间千古历史。
马岛战争有没有“欺骗”、“小偷”和“强盗”?白金汉宫门墙的浮雕上,为什么还在为鸦片战争自鸣得意?大英博物馆里,还有多少块被炸裂然后私运收藏的雅典卫城雕像?
马拉多纳的手,绝不光彩,却未必不公平。这“上帝之手”,是阿根廷人扫向旧有势力的一记耳光——用你们的方式,我们战胜了你们!
这是2014年7月20日,马拉多纳(中)与前往阿根廷博卡青年俱乐部受训的中国青少年足球运动员合影。
比较而言,我甚至觉得,“上帝之手”更能代表马拉多纳这个人。这个对旧有势力而言,充满叛逆乃至癫狂,却对他的人群而言,充满着热情和热爱。
17年后,我在北京的宴会桌上,见到了这个褪去神之光彩的普通人。即便他的纵情放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再过17年,我们送别这位再度摆脱普通人身份的神。这就是历史。历史从太史公荷马开始,就是由英雄篇章的讲述和传唱,点点滴滴,传承下来的。
马拉多纳,是人类历史上,神的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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